chater33
“原野上有一股好闻的淡淡焦味,太阳把一切成熟的东西烘焙得更加成熟,黄透的枫叶杂着赭尽的橡叶,一路艳烧到天边。”
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
医生温柔有力的怀抱还有身畔干净清冽的气息像是有安神的作用,桑渴过度紧绷的焦躁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歪头,小口小口喘着气,将纸生慢慢放置在脚边。
越过dan结实的后背,偷偷看身前喃喃央求着什么的裴行端。
他似乎变得更高了,两年的时光,他抽高了个子,头发呢头发也比上一次见面时更长。
小旅店跟他呆在一起的那几天几夜,像是做了场梦一般的不真实。
桑渴一瞬间恍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似乎不是以前学生时代她所熟悉的裴行端了。
彼时是天之骄子,是在她眼眸中星辰一般的存在,可如今的他,狼狈,没了天神之姿的光环,也不会在她的眼底熠熠生辉。相反,他变得丑陋,令她作呕。
那张脸,自己曾经发了疯的惦记、贪恋的,此刻显得有些扭曲,他似乎很疼,应该是手腕吧,那儿被自己咬破了,跟不小心流进她嘴巴里的血呼应着。
腥黏、温热且浓腻,令人颤栗。
血腥气能刺激一个人的感官,也能让一个人变得疯狂。
裴行端最忌讳被弄伤,最忌讳吃亏,把他弄伤让他吃亏的后果是要被他千百倍的加诸、讨要回来。
此刻她把他弄出了血,他会怎么办
桑渴慢慢不觉得害怕,倒像是有所预感似地屏息,开始无意识地咬嘴唇,用力抓住dan的衣服后摆,因为有dan在,有他在会给她无止境的安全感。
裴行端说了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盯着他流血的手腕,她在想下一步,这个人具体会对自己展开什么样的报复。
是像以前她将冰激凌不小心蹭到他的胸口,就被他强行按头用舌头舔干净衣服上面的奶油
还是因为自己一句不听话的反驳,就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亦或是用篮球砸她,用兰婆的话骗她,用球鞋踩她的手腕,用卑劣肮脏的话语来羞辱她,究竟会是哪一个
桑渴恍然想起,十五岁刚入夏那年,她因为
不听话而被他锁在门外。
裴行端那天傍晚忽然推开她卧室的门,那年的桑渴模样正跪在床边,嘟嘴皱眉摆弄她怎么也学不会的魔方块儿,而魔方块,裴行端能在十秒之内用单手复原。
她听见脚步声扭过头去,一看是裴行端,脸瞬间一白,她手忙脚乱将魔方藏进被子里,紧接着匆匆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冲着他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要藏因为不能被发现,被他看见的话就意味着要被他笑话。
被藏进被子里的魔方,仍旧是零零碎碎打乱的颜色块儿,参差不齐,并不是整整齐齐的六面。
桑渴写完作业就迫不及待开始尝试,她乖乖按照裴行端施舍的步骤图纸去学,但结果跟之前无数次的尝试没有丝毫区别,她仍拼不好。
可她无比渴望能学会如何拼凑完好魔方的六面,哪怕这对于她来说很难,哪怕她要花费十天甚至半个月。
但只要能做到,她都可以不在乎。
不过,整个过程却像是一场笑话
最初的最初,她初次接触魔方那会儿,被裴行端复原的速度还有手法震撼到,脸上满满的惊讶与憧憬,她也想学。
桑渴伏在他腿边,软软地看着他,举着魔方,看一眼乱七八糟的颜色块再看一眼他。
小声求他
“端裴,裴行端”
“唔,教教我吧,教教小渴。”
眼底是满满的渴求,她是那样浓烈的祈求他能大发慈悲教一教她。
哪怕她很笨,哪怕她十个小时都拼不出来,可结果呢
没有结果。
裴行端每次都有些不耐烦,懒洋洋地拿走她手里的魔方,眉眼间有些屈尊纡贵的意思。
在她面前轻而易举地将凌乱的魔方瞬间复原,欣赏完她眼底的崇拜后紧接着再度打乱,又递给她,笑眯眯地问“学会了么”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桑渴有些傻眼,眼底的期待慢慢变为失落,可是她咬唇仍不死心。
“不不会。”
她小脸皱巴着,抬头看向她“你教教我”
“你教教我啊,我不会弄,我昨天拧了一夜小渴很笨。”
“你慢一点啊”
无助又依赖的模样,真的是乖巧诱人极了,看得他直移不开眼。
不过,裴行端
听归听仍是只用手撑着下巴,欣赏她的愚弄,笑着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他唇瓣启合,无声地说着,那两个字分明就是
不,教。
这就是他的态度。
桑渴哑然,脸上的期待的神情淡去,转而将头埋下去,一动不动看着手里抱着的魔方。
她觉得难受。
后来时间一长,久而久之桑渴知道无望,也就不再求他了,转而变为自己慢慢琢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这样,裴行端的脸色反而更臭,见她玩一次就嘲笑一次,这天晚上也不外如是。
看见桑渴急匆匆要藏那个小玩意,手背在后头,一看见是他,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他笑了,装作没看见,对她说“桑渴。”
“去帮兰婆买瓶酱油。”
“她着急用。”
那年的他生得漂亮极了,站在门口,像是一只优雅的仙鹤。
桑渴天真的以为他没看见自己摆弄魔方,呼出一口气,匆匆跑出去,经过他时说“等我哦。”
紧接着哒哒哒跑远了,门被带上。
可结果,她买好了酱油,敲了半天的门,裴行端家一直无人应答。
她抱着大大的酱油瓶,蹲在路口,看着裴行端家里的窗户,等着兰婆。
一直到天黑,那儿的灯光都没有亮起过。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抱着酱油瓶匆匆跑回家。
却发现,自己家的门被锁上了。
她开始敲门,拼命的敲门,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开门,开,开门”
“裴行端,开门”
楼道里回荡着女孩子无助的叫声,求饶声。
但,依然无人应答,一如去教堂通宵祷告的兰婆,不会给她开门那样。
裴行端在屋里,懒懒地坐在她的小座椅上,把玩着边角块已经有些磨损褪色的魔方,好以整暇地聆听外面的敲门声。
他在倒计时。
十分钟后,他从桑渴的椅子上起身,去帮她开了门。
桑渴浑身是汗,开门看见裴行端的一瞬间,从心底冒出恶寒。
裴行端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拿出她藏在被子里的魔方块。
他眼神寂寂,像是不高兴,薄唇轻启“小骗子。”
“不是说,永远都不玩了么”
桑渴知道
,这是惩罚。
对于她不守信用的惩罚。
这是桑渴第一次,想过逃离。
画面一转,此时此刻,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似的,裴行端嘴巴半张,喉咙干涩,眼底期许的光芒一点一滴黯淡下去,转而被阴狠替代。
被逼到绝境的他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哪怕只是桑渴的一声语气词,要或者不要,嗯或是摇头,可是她半分念想都不愿意施舍。
视线所及之处完完本本都是他们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内心深处的深埋的阴影,他与生俱来的、幼年时期被欺凌被偏见被虐待所养成的、野蛮的劣根性一瞬间被激荡出来。
这明明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姑娘,是属于他的,凭什么被别人揽进怀里
凭什么
这股野蛮劲已然深入骨髓,短短一月根本无法磨平根治,他依然只是在伪装而已。
伪装温和,伪装谦逊有礼。
最初走进来时的礼貌退步不过是虚有其表,一看见桑渴,他的心就乱了,乱成柳烟飞絮。
还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桑渴,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的。
一瞬间爆发的妒意还有野蛮劲来势凶猛,但是腹部的尖锐疼痛限制了他的发挥
且,医生是什么样儿的人
高知,自律,搏斗天才。
裴行端想扑上去将他一拳揍趴,想将他护在身后的姑娘抢回来,结果轻易就被dan反擒住。
那刀口子,拜他本家的弟弟所赐,随着缠斗的动作彻底崩裂开,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穿的是黑衣服,溢出来的血在腹部浸染开,可肉眼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只胳膊被压制住,即便如此他仍冲躲在那人身后的桑渴,露出绝望又贪恋的笑。
“桑渴,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