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东京校 逃离禅院直哉(2 / 2)

我动作很轻地将药物涂抹上直哉少爷的脸。

似乎很疼,他一下子就咬紧了牙,手也抓向我的袖口,很用力,几乎要将我的袖子扯烂。但最终还是没像刚才对待其他佣人那样一脚踹开我,也没骂我是不是想疼死他。

他眼泪都疼得冒出来了,似乎是担心自己这副样子会被那些他一贯瞧不起的连咒力都没有的佣人们拿去当笑话看,从牙缝里往外挤字“让他们都滚出去,一群碍手碍脚还碍眼的东西。”

佣人们得了令,立马手忙脚乱涌出去。

离开时,无不松一口气。

我还小心翼翼坐在床边,看着他脸上的伤,努力压下内心那点难以言喻的奇妙快意。有点担心他会因为太疼而忍不住迁怒到我身上,毕竟此时此刻寝室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于是我小声说“那个叫夏油杰的人,好坏。”

“我早晚弄死他”他又恨又气,眼睫上还沾着没被他用手背抹掉的泪珠,牙关被咬得咯咯响。

接下来,只要是疼得过狠,他就愤愤地说以后要整死夏油杰的计划。

等药涂好,伤口也绑上绷带,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袖子,转而将脸埋进我怀里。一副疼过劲,也骂累了,有点脱力的状态。

氛围安静了下来。

我注意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和苹果。

但想想直哉少爷现在可能没有吃水果的欲望,便放弃了。

我低垂下视线,看埋我怀里的那颗金色的脑袋,因为今天被夏油杰教训了一顿,受伤惨重,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一时间也没顾上整理形象,头发到现在还是乱蓬蓬的,但意外的比往常看起来顺眼些。

我回忆起之前听女佣姐姐们聊起过的取悦男人的话题,抬起手,轻轻落在直哉少爷的脑袋上,抚摸他的头发。

“干什么。”他有点不适应,动了动脑袋。

我立马缩回了手。

过了两秒,他将脑袋往我怀里更深地埋了埋,闷闷的声音从我怀里传来,“继续。”

我舒了口气,重新将手放到直哉少爷发顶,很轻柔地抚摸起来。

其实按照以往的惯例,京都校的学生应该呆到明天,等宣布综合评判下来哪校获胜再离开东京。

但直哉少爷受伤了,要提前离开。

离开前,我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嘴里叼烟悄悄冲我做拜拜手势的家入硝子,还有十分不舍地望着我的庵歌姬。

我朝她们微微一笑。

坐上回京都的车,直哉少爷坐在我旁边,似乎还是很累,脑袋枕到我腿上,闭着眼睛在休息,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我看着车窗外。

等轿车驶离京都校,进入市区,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街道两边店肆林立,亮着七彩的霓虹灯,路上车河汇聚,一束束照明的灯亮起,三三两两结伴的行人错落在东京街头。

好热闹。

今天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好些人穿着浴衣在外走动。看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苹果糖,我才有点恍然大悟,想到了佐藤少爷曾跟我说过的庙会。

是庙会吗

我第一次见到。

等真的回到京都,我应该再也见不着了。所以我多看了好几眼,以至于忘记了抚摸直哉少爷的脑袋。

直哉少爷不爽地抬起头,见我一直出神地盯着窗外,不耐“你在看什么呢。”

我这才回神,露出一副被抓包后的局促不安模样,小心翼翼回复“外面好热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哈”他也往窗外看了眼,有些许不屑,“每年的大晦日,禅院家不也是这么热闹。”

“嗯”我依依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低头,玩起手指。

“”

“”

“”身侧的直哉少爷啧了一声,抓住我的手,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冲司机喊道“停车。”

司机的车停在路边。

直哉少爷没让那些佣人跟着,甚至是女佣长都被他留在了原地。他拉着我的手,带我进入庙会场所,我们融入人群很轻松,因为都穿着和服,平时走在街上很打眼,但在庙会上就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直哉少爷很嫌弃这里。

人多,汗味重,还吵得人耳朵疼。

他周身围绕着一股厌恶的情绪,眉头时刻紧皱,几乎能夹死只苍蝇。对于别人投来的视线,更是将嫌恶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我被他抓着走,走在他身侧,相比较他的态度,我更多的是对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我指指路边卖扇子的摊子,“直哉少爷,那个好好看。”

直哉少爷瞥了眼,“什么廉价的破东西。”

我只好讪讪缩回手。过了会,我又语气稍微带点雀跃地指向卖面具的摊子,“好精致。”

“丑死了,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你长在禅院家为什么还能有这种审美我改天真该带你去看看眼睛。”

我咬着手指继续往前走,又一脸惊喜地看向棉花糖,“直哉少爷,棉花糖。”

“垃圾。”

我不是很敢继续指路边的东西了,直到看见章鱼小丸子,浓浓的香味飘过来,我回忆起上次吃的时候那股好吃到几乎要吞掉舌头的口感,吞咽了下口水,有一点馋,“直哉少爷,那个东西”

“啊。”他这次甚至都懒得说嘲讽的话了,只回复一个语气词。

我不继续说了。

接下来逛庙会的时候,我全程沉默下来,只埋着脸跟直哉少爷的节奏往前走,对于路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

“”

“”

“”

“”直哉少爷的脸一点点臭下来,最终烦躁地扯住我回去那个卖章鱼小丸子的摊前。

老板很热情“想要几份”

直哉少爷语气不佳“一份。”

“好嘞”

老板做的很快,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章鱼小丸子就做好了,朝我们递过来,“有点烫,最好过个十分钟左右再吃。”

我主动伸手,想接。

因为我始终记得直哉少爷带我去买衣服的那次经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直哉少爷居然快我一步,将章鱼小丸子接过去了。他拎着章鱼小丸子的包装袋,拉我离开时还不忘记刺我几句,“真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而且离开东京校的时候你不是吃过饭了吗你的饭量还真是大啊,我劝你最好少吃点,免得以后身材走样,再窝囊的男人都看不上你,到时候你应该会孤苦伶仃一个人悄无声息死掉吧说不定还是饿死的。”

我弱声,“是”

直哉少爷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说过分的话了。

人流很大。

他不得不将我的手拉得更紧点,避免被人群冲散。

有祭祀的队伍敲锣打鼓过来,他的耐心彻底被消磨殆尽。带我避开人群,躲到窄小的巷子里。

这里没有人。

对于外面嘈杂的人声,也听得不是那么清晰。

我注意到有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滴进领口,便拿出手帕,替他擦汗。

他始终紧拧的眉头总算松动了点,拿出章鱼小丸子,打开包装,拿签子戳中一个,喂我嘴边,“吃。”

我张开嘴,咬住。

已经不烫了。

我吃掉。

他就又喂过来一个。

我吃了三个之后,抬头问“直哉少爷您不吃吗”

他露出嫌弃表情“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可能吃这种垃圾。”

“哦”我再次吃掉一个,腮帮被章鱼小丸子塞得鼓鼓囊囊,低着头,缓缓问道,“直哉少爷,我会不会死掉啊”

“嗯”

“就是,之前有女佣姐姐说,我应该是活不了几年了。”

他无语,连章鱼小丸子都懒得喂我了,似乎被我竟然会相信这种话蠢到了,“谁说的,为什么。”

“因为几年后直哉少爷就要娶夫人了。”我小心翼翼地说,每个字都讲得很慢,随时观察直哉少爷的情绪,决定要不要说下去,“到时候,夫人肯定会把我杀掉。”

“哈。”直哉少爷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从无语转变为了得意洋洋,捏住我的脸左右晃了晃,故意用危险的语气说,“的确啊,我以后要娶的肯定会是咒术家族的嫡女,对方姑且不说相貌方面如何如何,能力也不必比我出众,但怎么说也得继承些什么术式吧而你呢,不过是个没有咒力的废物女人,到时候应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吧”

我眼睫颤啊颤的,有点害怕。

直哉少爷欣赏到了满意的表情,微扬起嘴角,“不过呢,如果你乖一点,不再做错事,我以后也不是不能多罩着你一点。”

他说得扬扬自得,一副需要我为此感激他的模样,同时又用签子插了块章鱼小丸子喂我嘴边。

我咬住章鱼小丸子。

他抽回签子。

但这次我却并没急着吃进嘴里,而是含着,踮起脚尖,轻轻抓住直哉少爷的衣襟,将章鱼小丸子喂进了他嘴里。

他呼吸断层了下,举着章鱼小丸子的那只手也僵在半空。

恰巧此时,外面有烟花升腾到空中,炸开。

我在直哉少爷颤颤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还有我身后那令人心动的烟花。那种璀璨夺目、却又转瞬即逝的花,我只有每年的大晦日才能看到。

砰砰砰

这时候,相比较烟花炸开的声响,和人群爆发出的欢呼,我更能听清的是直哉少爷窜到不能自已的心跳。

我悄悄拔出藏在怀里的水果刀,绕到他后背举起来,瞄准他侧颈。

他眼睛虽然睁着,却已经完全陷入了迷离,烫红的耳尖也暴露在了空气中。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会羞愤难当地遮挡住,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糟糕的状态。

但此时此刻,应该是太过惊讶我突如其来的吻,又或者是对嘴里的章鱼小丸子感到无措,他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仅存的那么一丝理智,也被他用在了警惕有没有人路过这件事上。

直觉告诉我,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我将水果刀攥紧,猛刺下去。

鲜血一下子就溅上了我的手,那把刀扎进去之后,我就拔不出来了。

他原本迷离半睁的眼瞬间瞪大,但表情还有些放空,似乎陷入了混乱和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伸手摸向脖子。

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滚热,他才逐渐明白过来。

他沾满血的手微微颤抖,抬眼,里面有被背叛之后、无法遏制的怒火。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情,不慌是不可能的。

我手足无措后退几步,掉头就跑。

可没跑多远,就感到后背有股大力传来。我重重摔出去,腹部撞向石墙,疼得我脸色惨白,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直哉少爷还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从脖子像漏水般源源不断渗出来的血液将他衣襟染成血红。他扶着插在脖子上的水果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是疼的,还是气到了极致,他瞪得通红的眼睛里充盈着愤怒的泪水。

他张开嘴,似乎想骂我,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就像当初的佐藤少爷一般。

每张一次嘴,都有一大团血顺着他的嘴角往外冒。

他更愤怒了,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和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已经对我那么好了,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扑过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嘴巴动了两下。

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滴到我的脸上。听不见声音,但我知道,他在骂我

贱人。

我被掐到无法呼吸,窒息到眼泪顺着眼角往外冒,感受到自己因即将死亡而破碎的脉搏的跳动,我抓住直哉少爷狠狠掐我脖子的双手,满脸是泪、磕磕绊绊地用微弱的嗓音道歉

“直、直哉少爷,对不起我错了,再、再也不敢了”

掐我脖子的手顿了顿,力道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我抓住机会,将插在他脖间的水果刀又用力往里压了压。

然后一把推开他,捂住受伤的肚子、急急巴巴地往巷外逃。

期间我回头看了眼,巷道很黑很黑,直哉少爷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一手死死挠抓地面,一手捂住插在脖子上的水果刀,一团团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往外冒,不一会就在地面汇聚成一滩。

那双金色的瞳仁如毒蛇般竖起,充斥着难以掩饰的憎恨,死死地、就那样一直一直盯着我。

我想起了九年前,在禅院家的灌木丛后,我戳伤他眼睛时。

他也如现在这般。

来抓我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躲进垃圾桶旁的废弃纸箱里,等这波人离开后,我尽量避免牵扯到腹部伤口,从箱子里爬出去,在居民附近偷了件不起眼的衣服,将身上的和服换掉。为了减轻些罪恶感,我将头发上直哉少爷第一次带我逛街时,给我买的樱花流苏发夹留在了那里。

我偷来的这件衣服很大,连衣帽也很大。

戴上帽子的时候,几乎将我整张脸都挡住,要看不清前方的路。

我每次都是白天人流量大的时候才出去,晚上找个隐秘的地方藏着睡一夜。因为白天的时候即使被发现了,我也能趁乱逃跑,比晚上在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的街上逃跑要轻松很多。

我没有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没有手机,没有钱,就连体力都不是特别好。禅院家那边的人可能是料定了我逃不出东京,所以我随随便便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有人在找我。我偶尔窃听他们的谈话,得知直哉少爷并没有死。

我也没太多失落。

毕竟我一直都没奢望那一下真的能杀死直哉少爷。

又是一个气候沉闷的傍晚,我扯着宽大的帽子游荡在街上。看到有人没吃完的食物要丢掉,我就走上前去,很小声地询问“能不能把它留给我”

但可能是我好多天没洗澡了,身上很难闻。大部分人在我还没靠近过去,就立马远离我了。

我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我用力捂住。

垂头丧气地往前走,恰好路过一家汉堡店,好香好香的食物香气从里面飘出来,玻璃墙内,坐在那里的人们,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有已经参加工作的,有高中生,还有被父母带来的小学生。

他们手里拿着炸鸡、汉堡包,还有薯条

我逐渐有点走不动道了。

趴在窗前,往里面看,离我最近的座位上坐着的那个女孩一扭头看到我,吓了一跳,哭出声来。

她的妈妈嫌弃地看我一眼,带着小女孩换了个座位。

我感到些许抱歉,朝她们满怀歉意地笑一下,捂着肚子离开了这家店,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直到我又看见一个目标。

是个中学女生,手里拿着吃到一半的卷饼,意兴阑珊地好像不打算继续吃了。

我吞咽一下口水,再次尝试靠近,小声“那个、如果你不想吃了的话,可不可以”

她一如之前那家店里的小女孩,被我吓了一跳。

被我询问时,下意识就将手里的卷饼,连同喝到一半的汽水都一齐递给了我。

我缓慢眨一下眼睛,抱住食物“谢谢。”

女生连连摆手,仓皇逃走了。

好像吓到她了。

“抱歉”我冲女生的背影喃喃了下。

我抱着乞求来的食物,走到两家店铺中间的窄小缝隙里,很小的空间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我将卷饼的包装袋拆开,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至于汽水。

我喝了一口,口感很熟悉,我喝过,之前跟佐藤少爷在外逃亡时,佐藤少爷买给我过,好像是叫可乐。

我有点舍不得就这么立马喝掉了。

可即使我小口小口地轻抿,也还是有喝光的时候。

天上飘下细细的雨,罐子里的可乐见底了。

我抱着空空的它,透过窄小的缝隙,看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准确来说,是盯着街边翻垃圾桶找瓶子和纸箱的老人。

这样可以赚到钱吗

我低头看向怀里还没喝完的汽水,一点点将它抱得更紧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能从我手里将这个瓶子抢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