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人就算做了贼,也不会心虚。她很义正言辞:「一定是你云家的祖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都不得安宁。」
她的话里,一分也信不得。
封后大典在即,皇陵动乱,他不信与她没有干系,只是,有何干系?
云宁止深深凝视,似要刺穿她眼底的笑,看到最深处的颜色:「容九,你在耍什么花样呢?何以我半分不得揣度。」
难搞的家伙,鼻子跟狗似的,眼睛跟孔雀胆似的。
容浅念似笑非笑的,眉眼一挑:「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封我为后的是你,为我加冕的是你,要普天同庆行封后大殿的,还是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是啊,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依着容九的性子,不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反倒更叫人不安。
「我也奇怪,明明都是我一手促成。」眸光相迎,那丹凤的眼扑扇,毫不闪躲,他恍惚了一下,「我却有种一步一步跳进陷阱的感觉。」
分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好似什么都在她掌间,到底她攻的是心?还是计?
兴许,攻心攻计她都做尽了。
诚然,容浅念嘴里不会有真话,也不会有好话,她道:「疑心是一种病。」眸子一拉,调侃的笑,重重咬字,「得治!」
云宁止的脸青了。这女人,真有气死人不眨眼的本事。
这时,殿外宫人来传:「皇上,璿玑老人在明华殿求见。」
云宁止敛了敛眸子:「何事?」
「茯苓公子丢,丢了。」
云宁止沉吟,若有所思,倒是容浅念勾着唇,似笑非笑的:「这些个猴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挥挥手,「你去吧去吧,我有些乏了,要去眯会儿。」
说着起身,打了个哈欠,说困,立马睡眼惺忪。云宁止眸光深邃,半响,道了一句摆驾。
「小样!」
容姑娘回头丢了个洋洋得意的小眼神,手指一勾,流苏撩起,唇角一扬:「这都望眼欲穿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床榻里,茯苓额间扎了一根针,动不得,一双汪汪水水的大眼睛,挤出泪花三两滴,甚是楚楚惹人怜。
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哟。
奈何,容姑娘实在不懂怜香惜玉,一脚踹过去,茯苓三两下滚到了角落,美眸一瞪,却见某个姑娘家的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张床榻,撑着头望过来:「怎么,盼着有人来救你?」
茯苓瞪她:无耻!
容浅念笑着:「偷偷告诉你件事,你家皇帝陛下也不敢近老娘的床榻三米,别人敢吗?」
茯苓继续瞪她:野蛮。
容浅念伸出一只脚,蹭了蹭茯苓的手,诱哄的语气:「所以,乖乖哒,咱安安分分的,明天娘娘我带你去皇陵耍耍。」
耳根子一红,茯苓闭眼:不要脸!
归根结底,就是纯情良家小骚年遇上了无耻野蛮不要脸的女流氓。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楚帝行封后大典,云起举国同庆。
然,大典前夜,京都一片死寂,酒肆茶楼早早便关了门,灭了灯火,然后默哀:妖后啊妖后。
没有星子,也没有万家灯火的夜,便显得格外阴冷,骤然,城门大开,马蹄哒哒,昏暗的微光里,男子沐了夜色,黑色的衣袍染了寒凉,兜帽下的容颜模糊,只是一个侧脸,晃人心神,剔透的指尖缓缓解开披风,月下,容颜绝美,额间昙花盛开,怎敌他一分颜色。
魅颜谪骨,绝色风华,乃风清萧殁。
他来了,远赴异国,寻他的女子来了。
城下,千人伏地:「尔等参见王爷!」
声音极小,却那样叫人震惊,是不卑不亢,又是出自本能地臣服。
这,便是铁衣卫,是风清殁王的心腹。
未言,萧殁下马,一双蓝瞳望向一处。
男子立刻伏身:「王爷。」这男子,生得黝黑,可不正是二狗的赐名人,黝黑哥是也。
「她如何了?」嗓音轻淡,他容颜些许苍白。
「安好。」想了想,男子补充,「昨夜,前半密探皇陵,后半夜探璿玑府,没有入得皇陵,掳了茯苓公子。」
「怎如此不安生。」似乎轻笑,一瞬便融了一瞳蓝色的冷冰,额间朱砂红艳,昙花美,美不过容颜。
那个女子啊,真真写进了他一蹙眉里,一轻笑里,揉了所有衷情与温柔。
地上男子有些犹豫了,欲言又止了一番才道:「茯苓公子被王妃藏在了,」微微抬眸,被那绝美的容颜晃了一下心神,立马低下,声音有些虚了,「藏在了榻上。」
额间那昙花骤然一凝,血色深红。
那女子啊,拿捏了萧殁的一喜一怒。
久久沉默,绝美的容颜沐了寒:「传本王旨,伏皇陵之围,待大军来前,不论死伤,护她周全。」
千人俯首,沉声:「尊令!」
字字铿锵,绕着云起帝都城,不散不息。
夜,越发森寒了,云起的冬天,冷得尤其干裂。
明华殿里,灯火通明。
「如何了?」云宁止背着身,窗外的天昏暗,映得眸光冷然。
这天,变了呢。
离道:「传位大典在即,八方大军入境,以贺新帝登基,除此之外,毫无异常。」
微微沉吟片刻,云宁止沉声:「可见萧殁?」
「新皇继位,前往观星台祭祖,殁王并不在宫中。」
「带了多少人马?」嗓音越发的森冷,染了云起冬日夜里的寒。
离微微怵然,回答:「三千。」
骤然转身,容颜笼着寒光,眸底暗沉地不见半分柔和。
「三千人马,若潜入云起,应该易如反掌。」云宁止好似自言自语,深邃的眼,奠下暮霭沉沉
离大惊:「云起百万大军,殁王怎么敢?」
三千人马,闯云起万里城墙,百万雄师便是一人一冷哼,也能刮起一阵龙卷风,殁王何来的勇气,来赴死……
萧殁怎么敢?怎么会?
然,云宁止轻笑一声:「若是朕,亦会如此,何况他。」眸间,竟柔和了几分颜色。
亦会如此……
送死!
为了一个容九!
离抬眸:「皇上,若是、若是,」顿了顿,一咬牙,「守不住皇后娘娘,」
那便别趟这趟浑水了。
「那就用命给朕守着。」
语气不由分说,带着一股帝王的霸气,强硬。
继殁王之后,第二个……也许第三第四个,为了那个女子魔怔的。
离百般苦口:「皇上,何不」
何不放了。
话被冷冷截断,语气冷硬:「是朕亲手将她从雪中挖出来,是朕让她活了,是朕第一个替她戴上凤冠,朕,」顿了顿,字字沉沉,「有这个资格。」
容九的毒,种得不浅,应该已经到了心肺那一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反正知道时,快要不可救药了。
「属下斗胆有一言要说。」离便斗胆了,咬字清晰,「风清惠帝有言,容九一女,可覆天下,凌四楚,成败皆为她念,然心性不羁,多祸乱,」抬眸,看着他云起的帝君,道,「不宜为帝妃。」
多祸乱……三个字,用来形容那女子,不偏不倚。
确实这样心性的女子,除非她甘於安逸,否则,入了宫廷,皇家的天难平,天下的天难平。祸国殃民,也不过与此。
「多祸乱啊。」云宁止似笑,轻叹着,「祸乱天下不可怕,可怕的是,」
离抬眸,只见他家皇帝主子,一脸……嗯,魔怔的表情,轻念着:「祸乱人心。」
是滴,所以说,那才是彪悍的祸害!
离脱口问了句:「那您被乱了心吗?」这问题,有点多此一举,瞅了瞅主子的脸色,喜怒不明的,离低头,「属下多嘴。」
「是多嘴了。」云宁止倒不怒,但笑,「难道朕做得不明显吗?」
离脚下一个趔趄,额头上一颗斗大的汗珠。
我滴主子哟,要不要一副吃了毒药还死得甘心的模样。
容九的毒,厉害啊。
「明显,明显。」离讪讪了。
云宁止唇角微扬:「传朕旨意,烽火台点将,明日大典,三军随行,不容差池。」
脚下又是一个趔趄,额头好几滴豆大的汗,离苦逼:我滴主子哟,要不要这么明显。
这时,殿外的宫人脚步匆匆。
「皇上,皇后娘娘差人来传话了。」
「说。」
离敢打赌,铁定没有好话。
那传话的宫人哆哆嗦嗦的,好似很为难:「娘娘说,身体抱恙,不宜见风,明日、明日凤辇随行,携三两侍女同坐。」
凤辇随行?侍女同坐?
想得倒美,以为封后大典是游街啊。事关皇家天威,绝对不能应!
离心里热锅烧蚂蚁,自家主子不疾不徐,倒是有点担忧:「可宣了御医?」
离嘴角抽抽,主子呀,您操的哪门子碎心。
宫人支吾了:「娘娘不允奴婢们宣诊,娘娘说、说一群云起庸医,脑子里除了,除了,」几番欲言又止,一咬牙,学着那女子的语气,「除了屎就只剩药方子,混着一坨一坨的,有病无病上几坨,不吃死了,也吃屎了,熏着了、恶心了太子殿下,谁赔得起。」
说完,传话的那人瘫软在地,吓着了。
妈呀,这就是一国皇后嘴里出来的话,这要叫文武百官听去了,还不跪穿明华殿外的石板,大呼妖后。
世间女子,哪个能这么彪悍?
离吃屎的表情,默道:绝对没有。
云宁止揉揉眉心:「离,送几个教皇家礼仪的宫人去荣景宫,」
教得进去吗?离回:「是。」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皇上,那凤辇?」
千万不能应,皇家天威不可儿戏!
云宁止挥手:「准奏。」
妈呀,要不要这么没下限。
离脚下一个打颤:「以往皇陵朝拜,没有一位皇后是坐着轿子的。」
嗯,又是那一脸……魔怔的神情。
「那些人,都不是她。」说着,云宁止嘴角微微扬起。
离抹汗,不说话了。
有容九如此,祸害至深,天下默哀。
我错了,又晚更了,表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