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风平浪静。不知,两日前,风清暗潮汹涌。
那时三更,容浅念策马远去时,宫中,又生大乱。
长信殿中,火光不寐,照着殿前,男子从火红灼光里走来,一双蓝瞳好似沉浸了久时的古井,毫无波澜,额间,盛开了一朵极美的昙花,红得似血,红得妖艳。
昙花一现,人未陨。
殿中,惠帝老态,无力,牵起唇角冷笑:「果然,她能让你死,也能让你生。」
「我生,」淡薄无痕的嗓音,眸子微抬,一望不见底的森然,萧殁说,「你退吧。」
惠帝哑然,久久失笑。
他初醒,开口,便要整个风清,到底那个女子在他耳边吹了怎样的枕边风,吹醒了他,还有他的慾望。
「为了她?」惠帝咄咄逼视。
萧殁点头,淡然平常:「嗯,为了她。」
如此理所当然,就好似本该如此,为了一个女人,至此地步。
「市井都传,妖后斯临,祸乱云起,你可知道那位妖后是谁?」惠帝忽然一声嗤笑,嘲讽至极,「是她,是容九,你的女人做了他国的皇后。」
这样的女人,注定以红颜祸水被后人传道的女子,怎能载入他风清的史册。
只是,容浅念迷了萧殁的魂道。
他说:「是我欠了她后位,她若想要,我便用风清的凤冠替她挽发。」
淡淡叙述,甚至没有起伏,轻重之分,都在他三言两语了。
这个天下,他看得太轻,那个女子,他捧得太高……
「哈哈哈……」惠帝大笑,纹路纵横的脸狰狞,扭曲,「朕谋了一辈子,算了一辈子,打下万里河山,倒头来,竟是让你给那女子做了聘礼,朕风清的天下何等廉价。」
容九,她何德何能,让风清千千万万的子民来臣服,来仰望。何德何能,以敌国皇后之名,来母仪风清的天下。
「嗯。」萧殁微微颔首,道起容九,眸间才有了淡淡柔和,「你风清确实廉价,配不上我的女人。」
他萧殁的女人啊,倾天下之轻,唯她一人之重。
那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女子,
到底凭什么,凭他一腔情深?还是凭那个女子满腹诡计、心狠手辣?
惠帝怒喝:「朕不同意!」
她若为后,那么风清翻天覆地,那么世世代代她容九的子子孙孙葬在风清的皇陵里,怕是一个一个都要对着他这祖宗吐出一口口水。
惠帝字字裂帛断玉:「除非朕死,绝不让那女子将朕的江山糟蹋。」
萧殁缓缓沉下蓝眸:「若是可以,你死了也好。」
未染森冷,言语里,毫无沉重。
原来,廉价的,不止是风清的江山,还有他这个帝君,这个父君。
若是可以,他会的,亲手葬了生父。
惠帝重重跌坐,拂着靠椅的手,颤抖,满眼的苍老,苍白的唇里,却不肯示弱一分:「风清子民怎容得下一个弑父暴君,即便大开杀戒,千百年后,后世论起你天家萧殁,也要骂一句残暴不仁,这骂名,生生世世,都会写在风清的史书里。」一个惑乱江山的女子,再加一个弑君弑父的帝君,风清啊,该要被后人戳穿脊梁骨了。惠帝冷笑,嘲讽,「这样的代价,你担得起吗?」
自始至终,萧殁站在殿前,站在那盏烛火下,那样的盛光,他目下无尘,笼着寒:「血脉牵连,我断不会手刃你。我女人喜欢不见血不见光的手段。」淡淡相问,「要试试吗?」
不见血不见光,是容九的手段。
未染杀气,冷了堂皇的宫殿。
瞳孔募然放大,惠帝声嘶颤抖:「你」
「凌王之死,以你之名,史书载你风清慧帝食犊灭子。并非我担不起弑父之名,只是不愿后人将我与你同罪而论。」微微侧眸,额间朱砂灼灼,他轻启唇,彻骨森冷,「即便不弑父,要杀你,可以借刀,可以栽赃,可以下毒,可以一把火将这长信殿烧个干净。」
借刀,栽赃,放火……这些,都是容九的手段。他学了彻底,用得极致。
一个容九,萧殁已经面目全非,为了她魔障、疯狂。
然,字字致命。
似乎被扼住了咽喉,惠帝硬生生地嘶磨语句:「你威胁朕?」
惠帝垂下的手,在颤抖,张张合合,全是冷汗。
不,他知道,不是威胁,是逼,是强取豪夺不由分说地抢。
容九,好本事啊。
萧殁轻启唇,字字铮铮:「我给你选择,退,或者死。」
死……
惠帝大笑,笑到无力,瘫软。
不痛下杀手,只是扔了一把刀,让人挣扎,结果,抵不过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萧殁沐着火光,转身。
殿中,惠帝一声叹:「你越发像她了。」嗤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片刻沉默,萧殁轻声:「那,有何不好。」
言语中,有隐约的笑,无奈的,宠溺的。
惠帝失笑,这种叫做容九的毒,深种,无可救药了。
当夜,惠帝急召百官,宫墙之上,擂起了鼓声,上一次,响鼓,是先帝驾崩之时。
是要改朝换代了。
长信殿的烛火不眠,殿中,一纸诏书,惊了百官,乱了风清的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国之乱,烽火将燃,朕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奈余而力不足,年迈之人,将以寿终,且,殁王皇十子逸遥,文才武略,深得朕心,遂特此诏曰,十子萧殁克承大统,三日后,继朕登基。」
风清惠帝退位诏书,不过两日后,传遍了三国。终於,乱了云起的平静。
大概也只有荣景宫里,还能如此安逸,只有容九,能如此惬意地喝着小酒,吃着三千将士四处寻来的杨梅,抬抬眼,懒懒看着殿外风风火火的男人:「哟,来得真快。」
八成,这风清的火,刚烧到了云起。
这不,耐不住了吧。
云宁止缓缓走近,站在案几前:「那日,我便应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将你拦下,也好过给了你四天时间,叫你翻天覆换了风清的天。」
云宁止站着,容浅念躺着,她一抬眸,却像睥睨,眉头挑出那样张狂得意的弧度:「拦我?你拦得住吗?」
云宁止无言以对。
拦得住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容浅念笑了,随手拈了一块杨梅,放在嘴里,舔了舔指尖,分明痞气的动作,竟叫她做出一股子魅惑来,她问:「怎么,怕了?」
怕?怕什么?
他怕的也不过这女人一脸洋洋得意胸有成竹的模样。
「即便萧殁为帝,你还是栖皇后,是朕云起的皇后。」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女子,云宁止的脸越发沉了,「云起万里疆土,不计将士,朕要的,自然守得住,有何惧?」
这一须臾,他忘了江山,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容九,一个叫他失魂丢魄的女子。
容浅念眼珠一转,拖着调子:「且。」用鼻子哼哼了一句,「虚张声势。」
他脸一黑,想骂她小人得志来着,只是,小人似乎也形容不得她这般无耻腹黑。
虚张声势吗?那好。
语气势在必得,他说:「容九,你,朕要定了。」
一口咬碎了嘴里的青梅,妈蛋,居然是甜的。
最近某人突然嗜酸,所以,她很不爽,吐出一口杨梅核,秀眉一拉,语气很火大:「诶,云板砖,你是不是被我两板砖拍傻了,大冬天的,乱开什么烂桃花啊。」
虽说她打家劫舍,为富不仁的,可是路边的野花她可从来不采。诶,魅力这个东西,和麻烦对等啊。
对此,容浅念甚是头疼。
容浅念愁眉苦脸得很明显,云宁止脸黑眼沉的也很明显。
「朕受了两板砖自然要讨回点什么。」
两板砖换一个皇后,丫的,异想天开啊!
容浅念抛起一颗杨梅,张嘴接住,酸的,嘴角笑开了,道:「胃口太大,当心撑死。」
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子,比起胃口,谁比得过她。
一碟杨梅见了底,云宁止看着越发不顺眼,对着殿外,道:「传朕旨意,两日后,行封后大殿,普天同庆。」
两日后,萧殁登基,容九为后。
倒要看看,这天还能怎么掀。
容浅念对着空盘子,吐出一颗子,抬眸,盈盈地笑:「哟,赌大了。」
眼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视线相迎,她漫不经心,他冷若冰霜。
「你敢吗?朕倒要看看,朕能不能将你容浅念的名字写进云起的皇谱,以栖皇后之名,入朕皇陵。」
容浅念轻笑出声,起身,拂了拂裙子,欠身,行了个礼:「臣妾谢主隆恩。」
天底下,哪有她不敢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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